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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节(1 / 2)





  既然喝酒都放纵些了,心思也跟着潇洒起来。没了约束,也就没了负担,今宵就任由自己这般随意一回也好。

  想起宁九龄,他不禁想嘲讽自己。她在说“喜欢”的时候,自己只觉得有些心碎,大概是真的担心自己沦为玩物面首之类的角色,叫她到手后就抛弃了他。

  可是想起她今夜的那些话,不得不说真的很叫他感动,感动之余还有隐隐约约的怪异感。说不清道不明。一直觉得如今的李漱鸢和以前不大一样……与其说长大,不如说像转了性子。

  宰相辗转反侧,头压着手臂翻了个身,千奇百怪的想法和推测涌进脑海,难道,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吗?正如他自己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……

  重生这事情得多么玄妙,若是两个人一同重生,那该是怎么样的孽缘。

  房相如揉了揉眉心,缓缓舒出一口气,想起她那张娇俏的脸,总是偷着要和他耍花招的模样,不禁淡淡一笑。而且,她看起来也没那么喜欢宁九龄,可笑啊,他居然连宁九龄的醋都要吃了。

  他想,大概借酒消愁真的不是个坏事,至少可以原谅自己这样放任地去想一个不该想的人。

  微微扬唇,房相如抬臂拉过一个长枕抱在怀里,沉浸在微醺的酒意中恍恍惚惚地睡过去了。

  第35章

  房相如果然还是迟了。

  今日是非朝参日, 虽然不必上朝, 可他几日前就与中书省的众臣约好,于此日共同商议处理突厥中原互市的相关事宜。

  僚属们坐在各自的案几前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,终于见宰相匆匆跨门而入, 步子匆忙,显然是赶路而来。

  众臣起身,对房相叉手相拜, 宰相却直接撩袍入座, 摆摆手道, “今日是商议而已, 不必多礼。”

  僚属总觉得宰相哪里不太对, 可观其神色也不见有什么不妥。落了座后, 由左下为首,依次开始朗读自己写的互市策论, “下走建议,多安排府兵驻守南诏道和吐蕃道。这两条路通往西域,穿越天山。若是有他国人来中原贸易者,或走此二路, 必途径突厥, 不可不多留意。”

  又有人起身,施礼后对宰相献计,“前些日子,大理寺卿倒是提醒了愚,互市一开, 必引来周边贸易,所以须增外商相关律法。不过法度尚且未定下,是否依照各藩国得封等级,或各国自身情况,再因地制宜的制定?”

  前头的人一一都说的差不多了,轮到最后的人没什么汇报的,拍脑门想起来一条,拱手道,“有胡人在中原定居者,与我华朝女子通婚!请问房相,如何管理相关事宜?”

  房相端方地坐在上座,似乎有些走神,双目凝视着宫门外的晴朗神思飞走。众臣僚汇报完毕,却不见宰相有任何反应,只是面色沉沉,郁结深思。众人等了一阵,房相如依然沉默着,也不知是否听进去方才的那些提议。

  终于有人大着胆子,出列站定,朝上首微微一躬身,问道,“房相,您可否谏言一二,为愚等定夺?”

  那日大典过后,陛下那几天招待使臣与突厥三大王于内朝,百官无需上朝。这五日里,房相如没去中书省,一直一个人在家闷着不出来。说是休息,其实还是无聊地独酌。

  人一遇到实在解不开的难题的时候,总爱借酒浇愁。房相如发现了其中滋味,也干脆闲散几天,反正大门一关,也没人知道。

  直到送走了突厥使臣一队后,事务恢复了日常,众臣回朝忙了起来,房相如才回位中书令的座位。可头一天回来,总有点不适应,谁叫他昨天一个人喝了一夜的清酒,眼下的思绪还拢不住,总是往外头飘散。

  起居舍人站在下头半晌,却见房相如依旧嘴唇紧闭,也不知在思考什么,以为他没听清,只好尴尬地左右看看,然后探身复道,“还请房相为愚等定夺……”

  主书坐在房相如副手的位置,本是记录宰相和群臣的言论要点,可宰相却一言不发,只好在旁边小声叫他,“房相!房相!”

  房相如如梦忽醒地嗯了一声,侧头看了一眼他,见主书一直拿眼神朝中间示意,房相如这才复看向殿中立着许久的起居舍人,道,“嗯……?诸位方才上报了哪些?某刚才听见,好像是君提及通婚一事?”

  提及通婚一事的是下座末尾的主簿郎,而中间的起居舍人是来等候宰相意见的。

  满座僚属互相偷偷地对眼神,皆对宰相的反常行为感到不解,只听宰相淡淡道,“抱歉,某这几日休息不佳,方才神思混散…….突厥互市乃边境大计,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,某也需要时间多多筹谋,才好提交陛下审阅。”

  主书没有办法,将方才所记下的诸臣言论一一念了一遍,房相如皱着眉听完后,总算都明白过来了,沉吟片刻,迅速答覆道,“南诏吐蕃二道的确重要,不过光设府兵是不够的。监管不如善民,可叫刺史或节度使与二道沿途设驿所。都亭、一等驿至四等驿设马,数量递减,其余小站多增驿驴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  房相如等了一会儿,待主书奋笔疾书完毕后,继续道,“至于外商者律法,君忘了么,《唐律疏议》已经写了,‘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,各依本俗法,异类相犯者,以法律论’。大华一向以国为先,何时以地域分以待之?无论是大华本国百姓,还是外域居华者,都依照本国律法处置。”

  宰相在大是大非上绝不让步,三言两语就点拨了众臣。一一解答了臣僚的提议后,最后道,“至于外族通婚。陛下一向不阻止此事,不过,随着这情况愈加的广泛,某认为,外人娶华女,不许携回。另外,为避免胡华混淆,外族依旧可以穿自己的服饰。”

  臣僚的提议花样百出,无论是靠谱的还是不靠谱的,宰相都能应付自如,给予最妥当的答覆。众臣点头松了一口气,他们的中书令还是清醒的,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大概真的是走神了。

  “诸位若无旁的提议,就依照方才的商议起草一份文书,下次常参日的时候提交给某,等逐条批注后,再一并交由陛下决策。” 该说的该嘱咐的都安排好了,这场短暂的商议会也就到此为止。

  国朝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,百废待兴,无论走哪一步都需要谨慎判断。宰相很不容易,王朝的重担压在他的双肩,忽略一步棋,很可能导致未来的满盘皆输。所以对情况严密斟酌,当机立断,并且想出应对之策是他的日常。

  如果是超出他日常之外的‘麻烦’,他就全盘尽输,处理得不利落,脑子也似乎反应得不大灵光起来。

  从中书省出来,房相如立在中朝的甬道上,鬼使神差地往延英门看,那是李漱鸢出入中朝与内禁的必经之路。自上次分别之后,感觉很久都没见到她似的。

  不过他今日才进宫,见不到也是正常。

  忙完了事务,也不知道去哪。寂寥中,头一次不想留在中书省,而是想出去走走。正这么想着,天却阴了过来,一大片浅淡的阴云像是知道宰相畏热似的移了过来,瞬时天上就乌濛濛的,四面八方的凉风穿林而来。

  房相如衣袂迎风猎猎,站了一会儿,于是往凤阳门走去。半路在御桥上遇到一个宫人,很是眼熟,直到她迎面朝他拜下,他才认出来。

  “你不是在内朝宣徽殿侍奉的吗?为何到这里来了?” 房相如负手有些疑惑,多问了几句。

  冬鹃答道,“前些日子婢子得了风寒,太医令怕过了病气给公主,于是特意将婢子移到这边的宫人所歇息。今日大好了,所以就回去了。”

  房相如点点头说这样,沉默一会儿,又忍不住问起来,“你家公主近日可还好?”

  冬鹃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提到公主,正有些不解,只听宰相犹豫着解释道,“上次公主受伤……”

  “哦。原来是那个事情。” 冬鹃笑了笑,“公主早就好了,今日她还出宫去大慈恩寺了。”

  “哦?”房相如凝神怔怔,不禁疑声追问道,“怎么,她出宫了?为何去大慈恩寺?一个人吗?”

  冬鹃也不知宰相怎么回事,如实答道,“是同幼蓉去的呀,今日是公主母亲的忌日……”

  话音刚落,青石的宫砖一点点的湿了,天上曼起了细濛濛的雨,冬鹃一个激灵,扬起手背遮挡起来,还不等拜别,见宰相拂袖就走,直直地朝凤阳门外疾走而去。

  “房相,下雨了!您避避雨再走吧——”冬鹃扭头朝他的背影追看过去,却见宰相不管不顾地迈步走掉,没一会儿人影就没在了迷濛中。冬鹃无奈地摇了摇头,只好回去了。

  内侍纷纷打着油纸伞穿行于回廊,雨滴凝结在宫殿殿脊两侧的鸱尾上,一滴一滴的垂落下来,啪的一声击在绣球花上,紫黛色的花瓣散落了一地。

  大明宫的阴雨连绵总是让人心痛。有一年长安的秋雨下了整整十日,他十日内从洛阳快马加鞭地回来,不顾换一身衣裳,穿过御桥直接闯入宣政殿觐见新帝,长跪于大殿内,手捧卷宗,说,永阳公主是冤枉的。